一树初绽的花蕾

夏季，朋友到黄山旅游，带来一袋黄山贡菊，说是可以当茶饮。因为一直在喝绿茶，就把它放在柜子里。近几日，放假，用电脑增多，感觉眼睛酸涩，说给友人，她说可以喝点菊花茶，平肝明目，缓解一下。这才想起被我冷落的黄山贡菊。

于是，每天早晨，打开电脑，烧上一壶水，把两粒菊花倒进水杯，沐浴在朋友的深情厚意中，氤氲在菊花淡淡的暗香里，一天就这样开始了。有时，看累了，举杯，远眺，心情悠远、豁然。一个偶然，不经意间低头，望见玻璃杯子里盛开两朵繁茂的菊花，隐秘而鲜活，哦，是菊花啊，隆冬下的菊花！

喜欢秋天，连带着喜欢秋天的一切，包括菊花。特别是喜欢山野间平凡细碎的无拘无束生长的野菊花，像正当年的爱情一样，流着纯净的血，闪烁着金黄色的喜悦，那是为生存而灼灼开放的小花，吸日月之精华，纳天地之豪气，在岁月的流逝中生生死死。每一朵花都有不错过季节的本领，都会在最适当的时候袒露自己的心胸。走在开满菊花的小路上，旁边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，人也会跟着风采俊逸、衣袂凌风；心也会和这些小精灵一唱一和，谈笑对讲。

作为茶的菊花，一点没有开放时的艳丽，初看，褶皱着、蜷缩着，干涩无味，面无生气，一旦美丽被定格就失去了灵动和活力，可遇到水就大不相同了，开始浮在上面，随着滚烫的水细润地载歌载舞，她缓缓舒展腰肢，一瓣瓣地鲜润起来，如凤凰浴火而重生。有几瓣游离于母体，随着水上下浮动，如在水中纷飞的素蝶，翩翩起舞；又如白雪飘零，细数点点温情。最可爱的是那些聚集起来的花瓣，层层叠叠，繁复中诠释着单纯，不知为谁守身如玉。花心是浅浅的碧色，在素淡花瓣中格外惹眼，玲珑娇小，翠绿可人。空气中，立即飘来阵阵清香，不扑鼻，只是轻轻，若有若无，如见一树初绽的花蕾，眼前一亮。菊花卧水，白描一样雅静，似有琴声从指间流过，是的，这时应该有一弦乐曲，骤然响起，卓尔不群，一抹笑靥，红尘万里。记得读过一篇文章，把遇水的茶比作“水中芭蕾”，那菊花跳的就是《天鹅湖》吧！

忽忽韶光，谁溅起的记忆，缱绻了眼睛？这派气韵，纯净得如初恋的第一个吻，倒是未饮先醉了……春天在我的唇边流淌，品着这淡香，不相识的黄山频频入梦，天朗气匀，惠风和畅。

花开只一季，然后凋零，她不像草，可以“春风吹又生”，这菊花竟然可以这样活着：在最美丽的时候，突然定格，戛然而止，全身而退，之后浅睡，静听繁荣，纯如陈酿，把岁月切碎的阳光，狠狠地嵌入每一瓣心香，抛却浮躁,遗世独立,守口如瓶。凭借着对生命的珍惜,她们把自己封存起来,挽留青春时光,那曾经美丽的依旧美丽,就像做了一个玉饰的梦。菊花不像琥珀,保留的只是美丽的躯体,她保留了美好的青春。

用这样的方式完好地把美好保留,古典而刚烈,聪明而智慧,只待赏识她们的人用温情的水,吹开睡意,让洁白重新温柔,一朵花儿就这样完美地枕着一个童话,从容地把生命延续了两季。

这时,所有的辛苦都在水中找到了皈依……

瞬间,我好像触摸到了菊花茶的灵魂,但又似乎差着一点点,总是游离于灵魂之外,最终没能和它照面,我相信,灵魂只惠顾那些懂得她的人。她们的一生多像一首长诗,不必“一春无事为花忙”,不必“花开花落两由之”,而是断断续续地写完,吟诵出来就是经典。

这茶啊,充满了禅意……